撰文—林珈綺、攝影—Emma Wang
睽違5年來到臺灣,Sunny Day Service(以下簡稱SDS)作為2023年音樂祭「浪人祭」的壓軸,從彩排開始就用盡全力,三人演奏的聲音在一瞬間合而為一,乾脆地鑽進每個人的毛細孔裡,於是,在舞臺布幕尚未升起前,有歌迷就先哭了。
創團於1992年、2000年宣布解散後,2008年又復出,2018年SDS又遇上前所未有的挫折——前鼓手丸山晴茂病逝。直到2020年新鼓手大工原幹雄加入,與主唱兼吉他手曾我部惠一、吉他手田中貴再次出發。而2023年,也是SDS至關重要的一年,不僅迎來了30週年,預計巡迴30場以上,也發行了樂團紀錄片《紀錄片:Sunny Day Service》。每天都以繁忙促亂的節奏過著,心跳很快、血壓很高,身體隨時處於表演的狀態,無法擺脫的疲憊感,持續堆積在身體中,但在一次又一次撥動琴弦、揮動鼓棒、唱出動人的旋律時,噴發出更多能量,推動著身體繼續前進。
本次採訪與SDS相約在臺演出後的隔日早晨,一起走入臺南的早市,在車水馬龍的街道旁,吃著鮮氣旺盛的蚵仔煎,也聊聊他們30週年的心情。
持續澎湃的30年
Q:2023年已預計巡演30場以上,在這次巡演中間還特別來臺灣演出,臺灣的粉絲非常感激!面對這一年漫長的巡演,心情如何?
曾我部惠一:幾乎每天都要表演,所以在巡演開始前,我們就抱持著每天都要以表演狀態去生活的心理準備。雖然緊張感無法拔除,但取而代之的是創作慾與想跟別人去傳達些什麼的能量持續迸發。
田中貴:因為我喜歡旅行,可以趁著巡迴去到日本各地甚至臺灣,其實很開心!在國內巡迴的時候,有時我會負責開車,就像真的在旅行一樣。每到一個新地方跟大家一起吃飯喝酒、一起乾杯,像是昨天我們也在神農街附近喝酒吃飯,在巡迴中相遇各種人事物,對我來說是一件很棒的事情。
大工原幹雄:以前到各地演出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,但疫情讓大家無法見面,像現在可以來臺灣表演,藉著音樂跟大家產生連結,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。
Q:恭喜SDS迎來30週年!此時此刻你們對音樂的熱情與心情是否依然不變?又或者有什麼新的變化去推動你們持續創作?
曾我部惠一:變化是不斷的。成團以來,經歷了許多風景,有歡樂的時光,也有辛苦、悲傷的經歷,但一切最終還是回到演出的當下,當聲音被製造出來的那瞬間其實就是一切,如果那個瞬間不再令我感到愉快,或許就是退出樂團的時刻。不變的是,一開始成立樂隊、前鼓手丸山晴茂還在的時候,每一次演出我都在心裡默默覺得:「我們說不定就是全世界最帥的樂團了!」即使樂團經歷了許多更迭,這個想法現在也仍未改變。
田中貴:年輕時為了做出與別人不一樣的音樂,嘗試了許多特別且複雜的編曲,但走過30年反而想回歸簡單,用不複雜的音樂傳遞訊息。
大工原幹雄:我加入SDS的時候,正好疫情剛開始。像現在這樣可以去很多地方表演,就讓我覺得很有動力,很期待SDS未來會發生的事。
曾我部惠一:前鼓手丸山晴茂離世後換了好幾任鼓手,然而當時樂團的狀態都沒有起色,說得誇張一點,就是瀕臨死亡的狀態。直到大工原さん加入,他演奏時傳遞出的那種誠實、踏實感,我和聽眾都深受感動,對SDS的音樂來說真的是一件很棒的事。有他的加入讓這個樂團起死回生,又變得像是新生兒一般呱呱墜地,可以說現在SDS正處於幼年期,就像換了一顆新的引擎,之後SDS也會慢慢地持續成長吧!
做出讓人覺得活著真好的音樂
Q:SDS已經走過30年,在這個階段想傳達什麼價值觀給聽眾?
曾我部惠一:追根究柢地說,我想傳達「活著的美好」或是「活著的意義」,聽著我們音樂的同時感到踏實的快樂,並且讓人說出:「それだけでも人生いいじゃん!」(就算只有這樣,也是美好的人生了!)。
田中貴:現場演出時,觀眾正面迎接我們音樂的衝擊,然後一起跳舞、笑、淚流滿面等,在這個空間所有人都毫無保留地掏出他們的情感,從這個不可思議的當下所孕育出的能量,或許就是我想傳遞的訊息。
大工原幹雄:我覺得SDS厲害的地方是,雖然都是由這些人組成,但在不同時期竟能創造出完全不一樣的東西,我希望大家都能在我們的音樂中感受到一些奇蹟吧!
Q:在電影《紀錄片:Sunny Day Service》這部片的最後,有句話引用了〈若者たち〉這首歌的歌詞「すべての若者たちへ」(給所有的年輕人),你們有什麼想傳達給年輕一代的事嗎?
曾我部惠一:那句話其實是電影公司幫我們標上去的(笑)。我們已經40、50歲了,不能說是年輕人,或許能承接上一題的回答,我覺得在日本光是活著就非常困難辛苦,但還是有很多人跟我們一樣,不想只是安於現狀,我自己也仍處於這種狀態。因此,雖然我已經成為大叔,應該要有「嗯,人生就是這樣了吧!」的想法,但我還不想這樣,我想要和那些每天在煩惱中掙扎的少年一樣,跟我們的聽眾保持著相同的心境,不讓自己待在一個太安全的地方,並且還想要去挑戰一些什麼,所以我可以一直唱著〈若者たち〉(年輕人們),並且一點也不感到羞愧,因為我覺得大家都是一樣的,我也想藉由音樂告訴他們「活著真好」這件事。
田中貴:雖然我已經50幾歲了,但我其實沒有感受到太多年紀帶來的影響,依舊是活在當下,並且對明天抱持著希望與夢想,這樣的心情或許和聽眾們也是很接近的。
大工原幹雄:對我來說反而不覺得自己和年輕人有完全一樣的心情,反而是到了這個年紀,我希望可以為年輕人應援加油,在這個並不容易生存的世界裡,還是希望他們可以過得幸福。
曾我部惠一:因為我們都有小孩,我們存在於他們的世界,也將他們的未來視為自己的未來,所以難以想像明天怎麼樣都好、隨便過日子的感覺。我希望他們能夠更輕鬆地生活,因此很渴望創造一個他們也覺得活著真好的未來。
大工原幹雄:沒錯,想要展現出活著真好的樣子給他們看。
Q:在之前的訪談中曾我部さん有談到現在的創作想要變得更簡單、傳達的心情也變得更簡單,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?
曾我部惠一:活了這麼長的時間、經歷了許多事後,就不會想像年輕時一樣想要各式各樣的東西,一切都想要回歸簡單。
田中貴:年輕時曾經在6人的樂團中演奏過,昨天與寺尾さん(大浪漫娛樂集團主理人)也聊到臺灣現在許多樂團加入電腦輔助,在音樂之中融入許多聲音。但我自己私心希望向臺灣展現這種三人編制、簡單的音樂。
曾我部惠一:我也有以個人身份演出,雖然音樂是一個人也可以創作,但如果有三個人,就能有三倍的能量,我覺得可以達成任何事情。但其實真正的重點是要有感動,如果沒有感動的話,用多複雜的編曲都沒有意義。所以說不管人數多寡,能否帶來感動才是核心。而我們覺得現在SDS三件式的編制已經達到極致,所以一直維持著三人的狀態。
大工原幹雄:我覺得簡單的或複雜的其實都很好,我其實還有在另一個樂團「baduerykah」打鼓,是比較複雜的編制。這個世界上有這兩種狀態的樂團存在,對這個市場來說才是一個健全的狀態。
對臺印象與再次相見的約定
Q:SDS上次來臺灣時已經是2015年了,對臺灣有什麼特別的印象嗎?
曾我部惠一:當時還不太認識臺灣的樂團,直到寺尾さん將許多臺灣樂團帶到東京,也將日本的帶來臺灣,從那之後就開始極速升溫地交流,也才知道有像「落日飛車」這樣的樂團。他們的音樂性質其實與日本很不一樣,在日本大家都專精做單一曲風的音樂,但落日飛車不只有City Pop,也有Psychedelic的感覺,纖細又有品味,這樣子多種曲風融合是我對臺灣音樂的印象。而對臺灣的聽眾印象其實跟東京的很像,大家都很認真地在聽音樂,不會只有吵鬧而已,是真的聽得懂的感覺。
田中貴:2015年來臺灣後就深深喜歡上這裡,但因為當時是來演出,無法很放鬆、悠閒地玩,所以隔一個月後,我就自己再來臺灣旅行了。當時還有去透明雜誌鼓手開的Waiting Room逛逛。
大工原幹雄:2015年時我還不是成員,第一次來臺灣是在2011年左右和其他樂團一起來臺灣,但這是我第一次來臺南,覺得氣氛很不一樣,有許多不同的文化、建築聚集在這裡,光是走在路上都讓人心情很好。
Q:會想推薦哪一首歌給初次接觸SDS的臺灣聽眾呢?
曾我部惠一:大工原さん加入之後的第一張專輯《いいね!》。雖然以前的專輯也都很棒,但對我們三人來說是從這張專輯開始的,推薦臺灣聽眾可以聽聽看。
大工原幹雄:那我就選《いいね!》裡面的〈春の風〉,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參與錄音的歌。
田中貴:《いいね!》裡面的第一首〈心に雲を持つ少年〉,對我們來說這不是一首好彈的歌,因為音符很少,變化沒有很多,但編曲很棒,希望第一次聽的聽眾可以在現場演出時聽聽看這首歌。
Q:最後當然是想問SDS之後有沒有機會來臺灣開專場?
曾我部惠一:其實我們已經開始討論,在日本的話是3個小時的演唱會,也就是昨天表演的好幾倍,很希望讓臺灣看到原汁原味的演出!
寫在最後:臺日音樂的碰撞
訪談前問到SDS在浪人祭是否有聽到什麼有趣的音樂,曾我部惠一分享道:「我們前一個樂團(美秀集團)滿讚的,最印象深刻的地方是大家會一起大合唱,日本很少有這樣的感覺,可以感受到大家都很享受音樂,同時音樂也被大家渴求著,生活跟音樂是非常近的。」田中貴則是對彩排時正在旁邊演出的Deca Joins感興趣,帶著英倫感的搖滾樂,讓他們看見臺灣音樂完全不同的樣貌。相信好的音樂能作為彼此交流的媒介,暢行無阻地在臺日都碰撞出各種讓人想好好活著的音樂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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